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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 第六百零八章 信从何来

徐璠无辜地看着陆炳 “我……我不知道啊!”

陆炳大怒 “你是不是觉得我真怕你父亲,不敢让老常对你下手?”

徐璠连连摆手 “陆大人,我真的没说谎啊,我是真不知道那封信是谁给我的。你听我解释啊。”

徐璠的解释如下 他当日挑起文武之战,被萧风一通狂扁,还丢了进士官身,实在是窝囊至极。

回到家里徐阶又训了他一顿,告诉他此时向萧风挑衅并不明智,让他更加恼火。

晚上徐璠自斟自饮,咬牙切齿,痛骂萧风。后来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时候,感觉有风吹过。

等他抬起头来时,就看见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封信。他打开看了之后,愣了半天。

他既不知道信是何人所送,也不知道其中内容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就能用来掀起风浪,逼严党官员投靠父亲,壮大徐党,从而碾压萧风。

但这样做是很冒险的,如果信里的事儿是假的,自己就难免有造谣之罪。

何况就算信里的事儿是真的,则朝廷的反应会不会过度激烈,危及自己,也很难说。

所以徐璠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那就是贼喊捉贼。他选来选去,选中了柳台和谈同这两个倒霉蛋儿。

选他俩的原因很简单 一是他俩在严党中颇有名声,仅次于已经抓破了肚子的赵文华。

二是人所共知,他俩都贪了不少,海瑞的廉政院就是不针对严党,他俩也跑不了。

徐璠虽然没有豢养什么死士,但是身为首辅之子,松江大族,身边得力的仆从还是有的。

他让人冒充严世藩遗留下来的死士,把书信送给了这两个人,这两人当时正惶惶不可终日,经常凑到一起商量对策。

于是两人都提到自己得到了严世藩的遗书,分析一番后,觉得很合理。

严世藩要保自己的儿子,继续威胁陆炳,把这份威胁放在最铁杆的两个严党官员手里,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谈同敏锐的发觉,此时的柳台已经有点傻乎乎的了,大概是萧风出现后他一路受挫,受的精神打击太大了。

所以谈同聪明地让柳台顶在了前面,说自己是从柳台这里得到的消息,并让柳台出头,去找徐阶谈投靠的问题。

徐璠此时陪着徐阶登场,顺理成章地从他二人那里“得知”了信件的内容,不但这两人没有丝毫怀疑,连徐阶都以为就是如此。

徐璠的这番设计起了很大的作用,加上他故意喊出“江南龙凤店”,成功骗过了陆炳。

所以陆炳只是吓唬了他一下,问出柳台和谈同后,很快就将火力指向了严党官员。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如徐璠所料,廉政院忽然发难,严党官员万分震惊,认为是万岁要对严党鞭尸了。

他们惊慌失措之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大风大浪的,得抱个大腿才能活下去啊!可是抱谁的呢?

看来看去,朝廷中一共就三条大腿 徐阶、萧风、陆炳。

陆炳是不用想了,现在正对着严党下手的就是他,凑上去那不是找死吗?

萧风也不用想了,万岁对严党鞭尸,十有**就是这小子的主意,他跟严家仇深似海啊!

所以最后严党官员都扑上来,抱住了徐阶的大腿,徐阶也不负众望,向嘉靖多次进言,制止了陆炳的行动。

自此,徐党的实力大增,在朝堂上成为足以抗衡萧风的存在,填补了严党覆灭后的文臣集团的空白。

这本来应该是个万无一失的计划,正常人按照正常的逻辑,谁也不会怀疑到徐璠的身上。

想不到陆炳不讲武德,直接让萧风测字,简单粗暴地破解了徐璠的巧妙设计,就像拿大锤砸碎了鲁班锁一样。

听完徐璠的描述,陆炳沉吟不语,萧风则微笑看着徐璠,目光中带着玩味。

“你敢如此直言不讳,说你设计为徐首辅的党争壮大力量,你就不怕我们告诉万岁吗?”、

徐璠淡然道 “有什么可怕的?你若告诉万岁,万岁肯定不会信你。既然是党争,就不会是单方面的。

你作为萧党领袖,在万岁面前说徐党的坏话,这是自然之理,万岁要是能信才叫奇怪呢。”

萧风哦了一声 “还有陆大人呢?万岁对陆大人的信任程度可能还要超过我。”

徐璠一笑道 “陆大人要是去说起这党争的事儿,只怕万岁就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了。

锦衣卫是不能介入党争的,他的表态也不能带有倾向性。陆大人何等精明,又岂会不知?”

陆炳忽然道 “既然你言之凿凿,那你得到的那封信呢,在哪里?”

徐璠点头道 “我料到有朝一日,这封信可能会有用,所以没有毁掉,而是随身携带。”

徐璠从怀里掏出信来,陆炳挑挑眉毛 “你随身带着,万一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徐璠微笑道 “那又如何,我就说是柳台或谈同写给我的不就行了?我可从来没说过,他俩告诉我的只是口信啊。”

陆炳接过信笺,打开看去,字迹略显潦草,应该也是用左手所写。但对比徐璠用左手给谈同和柳台写的信,明显不是一个人的字。

萧风点点头 “你果然机智过人,难怪海瑞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谁知道这封信是不是你又一次的贼喊捉贼呢?”

徐璠摇头道 “这信上的笔迹和我左右手的都不同,当然你可以怀疑我是让仆从抄写的,这我也无可辩驳。

可陆大人应该清楚,这件事不管从时间上还是身份上,我都是没有可能知道的。

我和严世藩也从无交集,究竟是什么人,为何送这封信给我,我实在是不知道,你们不信,我也无法。”

萧风冷笑道 “你聪明如此,一封不明来历,不知真假的信,你就敢拿出去当枪使?”

徐璠叹口气 “当时我确实是恨你入骨,一心想要壮大徐党,将来击败你出这口恶气。

我当然也知道这里的危险,所以才挖空心思绕了很多圈子,而且其实已经成功了。

陆大人也是沉得住气,他若是一怒之下将严绍庭杀了,此时可能已经局势大乱,你们已经顾不上查我了。”

萧风点点头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封信究竟是不是你写的,究竟从何而来,我们是一定要查清的。”

徐璠苦笑道 “我说那封信是凭空出现的,本就是实话,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信从何而来,我又如何能告诉你……”

徐璠的话忽然顿住了,他看向萧风 “你是想让我测字?”

萧风点点头 “不错,既然你自己都不知道信是谁写给你的,那就问问好了。”

徐璠想了想 “我听说你测字是有规矩的,若是我心里不想问,即使嘴上问了,你也测不出来?”

萧风笑了笑 “不错,所以你最好祈祷我能测出来,否则就是你在耍花招,压根不想让我测出来。

按常理来说,你莫名其妙地收到这封信,也不知道写信人是什么目的,你肯定应该想弄清楚的。

所以若是你不想让我测出来,就说明你本来就知道是谁写的,只是不想说罢了。”

徐璠皱起眉头 “如果我明明不知道,也明明想问,可你偏偏说你测不出来,以此陷害我,又如何呢?”

萧风笑了笑 “那就要看我的人品了,也要看陆大人相信谁了。”

徐璠想想,觉得无可奈何。陆炳已经让人拿了笔墨纸砚来,放在徐璠的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你已经耍过我一次了,这次若是再敢耍我,只怕你爹的面子也保不住你了。”

徐璠咬咬牙,提起笔来,居然也写了一个信笺的“牋”字,然后抬头看着萧风。

(由于读者们比较健忘,提醒一下,信“笺”的“笺”的繁体字有两个,一个是“牋”,一个是“箋”,都是对的。)

“久闻萧大人测字神妙,那就用同一个字,看看能不能测出不同的结果来。

就问问我手中这封信,究竟是何人所写?”

萧风笑了笑,对徐璠这挑衅般的做法并不在意。

用同样的字来测不同的人和事儿,是对测字之法有怀疑的人,最常干的事儿,不足为奇。

但不得不说,这种做法其实会增加测字之人的难度,这种感觉很微妙,勉强可以打个比方。

用一个新的字来测不同的事儿,就像和一个新的姑娘交流一样,比较兴奋,比较有灵感。

用一个旧的字来测不同的事儿,就像和过了几十年的妻子交流一样,因为太熟了,兴奋度降低,容易表现不佳。

萧风努力的和这个老姑娘交流着,过了一阵子才叹了口气,抱歉地看着徐璠。

“徐公子,你问的问题,我测不出来,抱歉。”

徐璠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他想不到萧风竟然真的这么没有人品,他也顾不上和萧风斗气了,赶紧喊道。

“萧大人,在下只是想看看萧大人的测字神技而已,并非有意刁难。如此在下再写一个字就是了。”

萧风摇摇头 “再写什么字也没用,测不出来就是测不出来,看来你是不想让我测啊。”

徐璠这次是真的害怕了,他觉得自己看错了萧风。纵观萧风的历史表现,他不是这么没底线的人啊!

萧风虽然算不上谦谦君子,但做事还是比较讲究的。徐璠一直不怎么怕萧风也是这个原因。

这就像吵架时女人先动手打男人一样,赌的永远是男人的人品,万一对方不要人品了,女人马上就糟糕了。

徐璠转向陆炳,脸色惨白 “陆大人,你……你要相信我啊,我是真的想问的,萧风他诬陷我啊!”

萧风微笑看着徐璠 “徐公子,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是在陷害你吗?这时候,就看陆大人怎么想了。”

陆炳皱皱眉头,正在想如何破这个局,徐璠忽然喊道。

“陆大人,你写字让萧风测!现在这封信在你手里了,和谈同的信一样,都是你审问得到的。

既然你能用谈同的信,测出那封信的写信人是我;你也应该可以测出这封信是谁写的!”

陆炳眼睛一亮,看向萧风,萧风淡淡的说道。

“这件事你已经测过一次了,如果你再测同样的事,我也很难测出不同的结果,毕竟这信跟你还是隔了一层。

从常理判断,写这封信的人应该就是徐璠。至于为何笔迹不同,这也不奇怪。

徐公子是神童,身负大才,能写出两种不同的字体来,想来也不足为奇吧。”

徐璠愣住了,他想不到萧风如此无赖,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告诉陆炳,我就是认定了是徐璠写的!

可徐璠真的没法证明这信不是自己写的,如果有能力,他可以证明自己能写出哪几种笔迹,但他永远也证明不了自己不能写出哪几种笔迹。

这和老常给他大幽闭之后的结果几乎是一样的。他可以证明自己还行,但他永远也不能证明自己已经不行了。

看着萧风施施然地离开顺天府的大牢,再看看脸色铁青的陆炳,和兴奋地搓着手的老常,徐璠惊恐地喊道。

“不要啊!!!”

萧风走出大牢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他努力的镇定着自己,却依然忍不住微微发抖。

夏天虽然快要过去了,但天气依然很炎热,秋老虎正在准备接力。可萧风的心就像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一样。

他的步伐依旧轻快,看起来就像因为阴了徐璠一把而得意一样。

但他的双拳却在长袖之下,捏得紧紧的,已经变得发白了。

陆炳冲老常抬了抬下巴,老常狞笑着举起小锤,向徐璠走去。

徐璠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镇定,他全身发抖,拼命地呼喊着。

“我真的没有骗你啊陆大人,我发誓,我用我全家发誓,我真的不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啊!”

第二天早上,陆炳把徐璠承认写信给柳台和谈同的事儿报告给了嘉靖。但对涉及党争之事,却只字未提。

嘉靖冷哼了一声 “徐阶这个儿子倒是真孝顺,用这种方法替徐阶收拢人心,倒也是个人才。”

陆炳拱手道 “万岁圣明,臣就未曾想到此节,只以为他是想以此陷害萧风,让严党官员群起而攻之呢。”

嘉靖想了想 “你说徐璠被你吓晕过去了,可是真的吗?他不是假装的?”

陆炳摇头道 “徐璠不会武艺,这一点臣已经确定过了。

不会武艺之人,晕倒之时和清醒之时的心跳、呼吸都不相同,他不是装的。”

嘉靖皱眉道 “若是如此,他应该不会说谎才对。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那封信是谁给他的了。

哼哼,想不到这点子事儿,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人惦记着呢,居然还妄想拿出来兴风作浪。

萧风是真的测不出来吗?还是他想要趁机收拾徐璠,才故意这么说的?”

这句话在来之前,陆炳已经准备了很久,但此时他的心里仍然猛跳了一下。

“万岁,以臣看,确实是测不出来。这测字之事,本就玄妙。萧风说此信与臣隔了一层,故而难测其主。

至于徐璠,他心里究竟是不是希望萧风测出结果的,也确实是难以考证之事。

以臣之见,既然知道了徐璠是如何得到此信的,锦衣卫慢慢查访,总能找出真相的,倒也不必非要测字。

何况此事与萧风多少还有些干系,不让他掺和得太多,也并非坏事。”

嘉靖点点头 “你说得不错,那就让萧风别管此事了。你暗中慢慢查访就是了,不要再惊动百官。”

黄锦走过来轻声道 “万岁,顺天府升堂的时间差不多了。廉政院正卿海瑞,要借顺天府大堂,审问松江府土地投靠之事呢。”

嘉靖点点头 “朕知道,海瑞在松江府审徐璠,不但没能审倒徐璠,反而被当堂顶得哑口无言。

如今将徐璠带回京城,要在借顺天府的大堂来审此案,说白了就是拉着萧风帮他审案的。

这海瑞清名素著,能力倒是平常。不过能想出这个主意来,倒也算懂得一些变通了。一起去吧。”

顺天府大堂再次热闹起来,自从萧风进入内阁,很少再管顺天府的事儿了,顺天府一下就变得冷清了。

之前顺天府审案,本来是京城吃瓜群众最喜闻乐见的综艺活动。

尤其是与萧风有关的几场官司,更是直接把顺天府推上了京城娱乐人气排行榜TOP1的位置。

从最早的谈新仁糯米案,到后面的枯井女尸案,再到柳家宗族案,再到百花楼覆灭案,再到文武之争案。

一件件案子,一次次论战,让顺天府成为了京城的网红打卡地,综艺江湖人称“大明好官司”。

但凡事盛极必衰,萧风推高了吃瓜群众对顺天府的期待值,也为顺天府人气的衰落埋下了伏笔。

毕竟顺天府的案子精彩,主要是靠一个核心主播萧风带动的,并不是每个主播都有这个本事。

随着萧风跳槽到内阁,几乎不管顺天府的事儿了,顺天府的人气急剧下降。

百姓们看着郭鋆审案时半死不活的样子,无不感叹,同样的节目,换了主播完全就不是一个味道了!

本来还有一些人是来看美女捕头安青月的,就相当于看坐在主播身边搭话递货的美女助手一样。

可现在安青月马上就要生娃了,早就不露面了,站在郭鋆身边的人也换成了露着胸毛的田中实……

郭鋆加田中实的组合,和萧风加安青月的组合,实在是天壤之别,故此顺天府的流量不保。

可今天,一切梦回当年啊!因为听说萧大人又要升堂审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