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这部台式电话已经欠费停机，自己手头的这部古董手机又只是个摆设！
周芳芳只能暂时失联了。
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彻彻底底跟外面的世界断了联系。
正在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办时，周芳芳蓦然看到了办公室门口栓着的那条连接大笨钟的粗绳！
哇靠！那不是打钟绳么？
她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巴黎圣母院》中的卡西莫多
她尝试着伸出手去，用劲去拉动满是包浆的绳子，随着她一上一下、一拉一放的手势，震耳欲聋的钟声很有韵律的响了起来：“铛…铛…铛…”
没错！这应该就是上课的钟声！
对，虽然她现在一无所有，但是，她至少还有自己的学生！
可是，钟声已经停了好一会了，而且都已经是开学第四天了，孩子们怎么还没来呢？
也许，是听到钟声后，他们才会一路小跑着来上课吗？
那么，上课需要准备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当了十几年的学生，今天，终于翻身当主人！
马上要站上三尺讲台了，周芳芳只是个实打实的新手，雏子！
但是，没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要当老师，就要有教室、有教材，其后才是得要有学生！
……
学生？算了，这个先按下不提了，还是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吧！
周芳芳拿起小本本，像个老师似的溜溜哒哒地走到教室，发现学校虽然整体寒酸些，但是这两间教室的内部还是耐看的，起码桌子椅子黑板都还能用。
“嗯，缺了粉笔、还缺板擦...墙面、也太空旷了些，回头网购些小学生行为准则、故宫、伟人像什么的挂上……从小就去熏陶他们，让山里的孩子们都做个五讲五美的四有新人。”
她在本子上逐笔记了下来。
从教室出来，她又折身回到教师办公室，翻了翻办公室的每个抽屉，只搜到一沓子作业本和几本旧教材。
周芳芳只能咬牙切齿的继续在本子上写上：“缺各个年级的新教材、新本子，练习册也没有，没有铅笔，没有钢笔，没有橡皮擦，没有圆规、没有直尺...”
等到她再次巡视到操场时，这才发现，操场上的草跟吃了春.药似的，经过一个暑假的疯长，几乎已经跟一米六的自己一般高了，她站了才一会儿，就感觉腿上被咬了好多大包，痒得她不住的用手挠着，生无可恋地继续写道：“操场需要修葺…还得网购杀虫喷雾、蚊香、花露水、风油精...”
巡视和盘点了差不多一整个上午，雨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淅沥沥的落了下来...
竹林小学的大门一直敞开着，震耳的上课钟声也敲响了，却还是没有看到一个学生。
周芳芳略显无奈的回到宿舍间休息，只是，宿舍也并不是世外桃源，只听得她发出了一声长叹和惨叫：“前任校长啊，你炒蛋的管自己走了，教师宿舍还漏着水呢！”
周芳芳喊了一嗓子，仔细想了想，抱怨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四处抠抠搜搜找来的几个锅碗瓢盆，摆放在房间不同角落...
今天，是她到长林的第二个晚上，周芳芳睡的并不安稳踏实，她半夜起来倒了几次接满水的盆子，外面还断断续续的下着雨，深山老林里黑乎乎的一片，周芳芳看也不敢多看，每次都是急匆匆倒完水就立马进屋，反锁好门。
第二天凌晨，当黑夜还在跟白昼做着吻别的时候，周芳芳已经顶着黑眼圈起了床。
山里的雨，来的急去得也快，此刻的山峦间，已经涌上一层朦胧的雾气，使得远处几乎都看不真切。
周芳芳要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欣赏晨景，而是提着木桶去学校外面拎水。
学校里没有自来水，不过，前面不远处的山间有一条清澈的小溪，第一天来的路上前任校长已经给周芳芳指认过了。
薄薄的雾气一扑在脸上，很快就让她觉着脸上湿漉漉的，感觉比保湿霜还管用，周围除了鸟叫虫鸣，什么声音都没有。
周芳芳走了不过两三分钟，就到了小溪边，她放下木桶准备去接水，突然，她若有所觉，警觉地看向远处。
“谁？谁在那里？”她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了。
视线的尽头，水花四溅，似是有不明的东西？
周芳芳连忙拉起水中的木桶，往后退了几步。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水里飘上来。
“？？？？？？”
周芳芳拔腿就跑，刚跑了两步一扭头，就看到水里站起来一个头发湿漉漉、穿着短袖短裤的小男孩。
小男孩短袖短裤都已经被汗水、溪水浸湿，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他瘦小而结实的身躯。晨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那稚嫩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这小男孩，大约**岁的样子，正紧抿着唇，手里捉着的是一只活蹦乱跳的…鳖？甲鱼？野生的？
还好，只是个小孩，周芳芳顶着淡淡的尴尬，若无其事地止住了后退的脚，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转身微笑道：“小朋友，你好，你在捉鳖么？”
套近乎失败了，小男孩从水里走出来，冷着脸不看周芳芳。
周芳芳这才发现，他是光着脚的。
太可怜了，小孩子连个鞋子都没有。
她又转念一想，深山人家的孩子，看年龄，八成是竹林小学的学生，于是，连忙拦住了他，和颜悦色问道：“小朋友，你好啊，你是不是竹林小学的学生？我是新来的周老师，我一直没有等来你们来报到，我又不认识附近的路…”
小男孩冷淡的眼眸里闪过一瞬间的波动。
他仰头看着周芳芳，轻道：“以前是！”
周芳芳心底一喜，守株待兔，终于撞见了一个学生，岂容错过，急道：“现在为什么不是？逃学或主动退学可都不是好孩子哦！”
小男孩绷着脸，一脸的严肃，只蹦出来俩字：“没钱！”
一瞬间，周芳芳脑海里闪现无数的画面。
鲜红的横幅立刻展开来，加粗、放大：“再难再累，不要让任何一个孩子上不起学！”、以及张艺谋的《一个都不能少》！”
小男孩将先前捉在手里的鳖抱到怀里，怯怯道：“老师，我走了。”
形状像是鳖的东西，在小男孩怀里打了一个转，发出一声像是羊叫的声音：“咩”。
“诶诶诶！别走！同学，你家里真没钱？那你的学费，老师我给你免了！！！”
虽然联系不上别的学校，也不知道学校该如何收费，但是，她周芳芳现在是校长，现在她说了算！
小男孩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一样的表情，勉强可以称之为波动，疑惑道：“那，笋干也不要了？”
“…笋干？是学费的代称吗？是这里的代币吗？老师既然说了不要就不要了，你赶紧回家收拾收拾自己，等会来上课吧！”
小男孩深深地仰望了一眼周芳芳，又深鞠了一躬，抱着鳖就跑走，很快就不见了。
隐隐约约，周芳芳又听见一声似羊叫的“咩”声。
“？？？？？”
“那不是鳖么，不是甲鱼么？为什么会发出羊叫？”
当天晚上，周芳芳查账本的时候，懵逼的发现，这里，竟是一所村办私立小学！
也就是说，这所小学，需要靠学费来维持运转，周芳芳免了他的学费，学校怎么办，以后怎么转？
此时，长林村依然寂静的隐匿在蜿蜒的天目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