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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鹤笔记 第166章 我和邓瑛的大明日常(娱乐篇)

那个时候邓瑛的身子好了很多,并且肠胃也跟着强了起来,可以陪着我吃一些稍微辛辣一点的东西。但是他脚腕上的旧伤仍旧时不时地发作。厉害的时候,走路都成问题。

这年交春之后,雨水特别多,家里的工程被迫停工。

邓瑛的腿又很不舒服,但还是闲不闲来,零零星星地做活。

好在,易琅让宫里送了上好的膏药出来。

我找了一个晴日,让邓瑛坐在门廊上,自己蹲在廊下帮他敷药。

邓瑛低头看着我笑道 “怕我明天走不动路啊。”

我抬起头道 “要不明天你别做活了,敷了药在床上躺一天,不就是夯个亭子的基土嘛。我……”

我反手指向我自己,“我可以的。”

邓瑛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他把我从浴桶里捞起来之后,他就特别喜欢摸我的头。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放弃治疗般地蹲在地上,任凭他的手指摩挲着我的头皮。

他见我不动,更是薅得停不下来。

那日春阳晴好,好多鸟雀落在院中的空地上觅虫。我捡起一根树枝逗鸟,邓瑛乐此不疲地“薅”我的脑袋。风清花香,时光虚度,自然而然地又把正事忘了。

我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院子里玩到了黄昏。

邓瑛将手放在膝盖上,老实地说道 “婉婉,我今天又没做活。”

我还执着地在逗弄我面前的那只翠羽鸟,随口回道 “那你晚上饿一顿。”

谁知那个人竟然真的应了一个“好”字。

我收回手,抬起头看向他。

“那我怎么办。”

邓瑛道,“我做给你吃,然后我饿一顿。”

你看吧,这就是和我一起生活的人,永远听我的话,永远不会饿着我。

我笑了笑,刚想说话,忽然院门有人说话 “请问,邓先生是住这里吗?”

“是。”

我转过身,见几个匠人模样的人站在门口,见到邓瑛就弯腰作揖。

“可找到您这儿了,这是……”

说话的那人朝我看了看,又连忙把目光收了回去,“这是杨姑娘吧,冒犯冒犯,我们是之前跟着邓先生建太和殿的工匠,前日才结了活,听说先生和您要修缮宅子,在找人,就想着过来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我示意邓瑛坐着,走到院门前,将门敞开,“他脚伤不好,我又实在做不来,正愁着呢,几位先进来,我搬几个凳子,大家坐下喝口茶。”

“欸,好。多谢姑娘。”

几个人有些局促地进来,帮着我搬了凳子,在院中坐下。

因为我在,他们起先都有些不自在。我索性洗了手去厨里煮茶,出来的时候,他们倒是和邓瑛叙起了旧。

“咱们修殿的时候,先生的脚伤就厉害得很,这么多年了还没好啊。”

邓瑛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平声道 “我也在养,但年生久了,没那么容易。”

“哎。”

说话的人看着院中才夯了一半的土道 “先生,您自己夯得基土?”

邓瑛应道 “不是,跟着填了一些,之前大多是请工匠来做的,只是这几日雨多,暂停了几日的工,我和杨婉没什么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又填了几筐。”

那人道 “您哪里需要亲自动手。”

邓瑛笑了笑,“我得守规矩。”

匠人们不解,纷纷问道 “什么规矩。”

邓瑛没有回答,抬头看着我安静地笑。

我把茶水放在廊上,一面端给他们一面笑道 “我们家里的规矩,不做活就没饭吃。”

“这……”

几个匠人端着茶,当着我的面,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一直在说话的那人大着胆子问我道 “婉姑娘,我们给先生做活儿。”

他说着环顾四周,“我们都在歇工,邓先生的活啊,我们几个包了。”

我忍着笑冲邓瑛道 “看来今晚不能饿你一顿了。”

邓瑛坐在廊上含笑点头。

我一面挽袖一面道 “你们陪先生坐着说话吧,我先把菜洗好,再去把云轻叫回来一起做饭。”

“婉婉。”

邓瑛出声唤住我。

“什么。”

“我可以喝一点酒吗?”

我看了看在场的几个匠人,竟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不由笑出了声,转身道 “少喝一点,可以。”

有了这几位“专业人士”的帮助,我和邓瑛的装修大业果然进展飞速。

我则变成了施工队食堂姐姐,给他们煮大锅饭吃。

说起来,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终于再一次看到邓瑛脱下象征文士的袍衫,身穿短衣,挽起裤腿和衣袖,和匠人一起,一头扎入土木石头料中的样子。

这样也好。

在大明做一个有气节的文人,太容易将自己逼向庭杖或者砍头刀,做一个匠人反而更自由,也更开心。

只不过,正如杨伦说的那样,让他修房子,好像是有一点大材小用了。

好在我的绘图技术给他带来了挑战性。

整个装修工程的难度,大概全部来自于我那一堆“奇形怪状”的图纸。

我原本对我和邓瑛的宅子有一个近乎梦幻般的设计,但后来我逐渐变得实用主义起来。

主要就是因为我的画图技术实在是太抽象了,每一张图都必须让邓瑛琢磨之后,经他的手重绘,工匠们才能看得懂。

不过即便如此,我的“设计”还是让匠人们大为惊异。

其中最有意思的是,我在院中设计的“阳光房”

他从表面看起来就是一个木头搭的屋子,但是我让邓瑛在屋顶处搞了两扇可以完全支开的“全景天窗”我希望里面的陈设简单一些,但必须要一张床,夏日天气晴好的夜晚,就可以躺在里面看满天的星斗。于是邓瑛与匠人们用木料搭基台,用于隔水。台上铺席,席上垫褥,置被。

夏季,我们有好些个夜晚都在这间“阳光房”里纳凉。

邓瑛坐在褥子上看书,我靠在他腿上看星星。累了就直接在他身边睡觉。

有的时候,陈桦和云轻来我们家串门,我就把水果在井水里凉好,切成果盘儿端到阳光房里,教宋云轻和陈桦打牌,带着邓瑛和他们一起“聚众博”

说起来惭愧,我虽然是个四川人,但我对那种坐在一个地方超过三个小时的活动都提不起兴趣,所以我不会打麻将,只会斗地主。斗地主的扑克牌是我自己画的,纸质较软,几乎打一次就得重新画一幅。后来,邓瑛用削薄的竹片给我重新做了一副,其中“大鬼”和“小鬼”都是我的肖像。

说实在的,邓瑛的画技太好了。

宋云轻每次和我们打牌的时候,都会笑邓瑛。

“先生,您也太惯着杨婉了,连这上面都画她,她这不赢我们的钱,谁还能赢?”

邓赢看着我的牌对云轻道 “你们又要输了。”

宋云轻皱起眉,看着自己手里的牌道 “杨婉,每次先生帮你看牌的时候,你都能赢,你自己一个人时候,就总输。你还不如直接让先生跟我们打呢。”

我侧头问邓瑛 “你打不打。”

邓瑛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打。”

陈桦道 “你打吧,我们一起斗婉姑娘。”

邓瑛仍旧摇头,“我没钱。”

“你不是藏了……”

陈桦说漏了嘴,就着手上的牌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托着下巴笑道 “你还有啊。”

邓瑛道 “我没有了,你才审过我,我怎么敢再犯。”

宋云轻笑道 “你也别让先生帮你斗杨婉了,他要是拿了牌,你就直接把咱们带来的钱直接给杨婉得了。”

这话倒是不假。

反正那日云轻和陈桦是输光了才回去的。

邓瑛去把杯碟洗了,回来看我坐在床上数钱,便在我面前蹲下,看着我的手,也不说话。

我低头笑道 “你怎么了。”

他温声应道 “我有两本营造法的书想买。”

我看着他陈肯的样子便笑了。

邓瑛看着我笑,伸手摸着我的脑袋笑问道 “可不可以,婉婉。”

我笑得说不出话来,他便轻轻地揉我的头发,“婉婉,到底可不可以。”

我笑着点头,“家里的钱,我就放在柜子里的,又没锁,你要买什么直接拿就是,不必老是问我。”

邓瑛将另一只手放在我的膝盖上,温声道 “我想问你,以后不管我做什么,我都想问问你,你同意了,我再做。”

我稍稍收住笑 “为什么,没这个必要。”

邓瑛摇了摇头,“因为,我以前有过错。”

“什么……过错。”

邓瑛将手从我头顶撤回,抬头望着我道 “我以前不论做什么事都没有问过你,一意孤行了好几年。我其实一点都不听你的话,但是,你到现在也没有处罚过我。”

我愣了愣。

原来他在想这个。

我放下说中的银钱,穿好拖鞋下床,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跟我在一块,你心里安定吗?”

邓瑛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我牵起他的手对他道 “我也是。所以,你不要想太多,跟我在一起,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你有钱了你带我吃香的,我有钱了我带你喝辣的。”

别刀我这个预言家。

后来邓瑛还真的在大明京城的土建圈子里混出了点名堂。

于是我们存了一笔钱,准备趁着我们还有力气,出去旅游。我们一起回了四川,去了苏杭,还到塞外去看了雪,最后回到京城,平静地养老。

我看到邓瑛老去的样子了。

就像我之前说的,他真的是一个特别和气的老头儿,没有脾气,争着做家务。

偶尔还会给我写诗,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念给我听。

我曾经是一个特别惧怕“老去”的人。

但邓瑛让我明白,人能完整的走完这一生,有多么不容易。

“老”了就好。

邓瑛老了,我就赢了。

我和邓瑛的大明日常就写到这里了。

如果你还意犹未尽,那你就看邓瑛写的《我和杨婉的现代日常》吧。

听说他知道我是谁,但我把他忘了。

来吧邓小瑛,该你还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