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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 第五百七十二章 稳婆报应

嘉靖申斥徽王的旨意数天后到了均州,徽王当时就傻了。

这当然不是圣旨,属于嘉靖的私人旨意。明朝皇帝的旨意分两类,一类是经过内阁认证盖章的,叫圣旨。

另一类是皇帝不通过内阁,直接表达个人意见的,叫中旨。像平时所说的口谕之类的,绝大多数都是中旨。

之所以会有中旨这东西的存在,就是因为皇帝也是人,总要有一些个人意见需要表达,总要有一些情绪需要发泄。

而有些事是实在没法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就比如嘉靖申斥徽王这次的事儿,他就不太可能正儿八经地下个圣旨。

圣旨怎么说呢?指责徽王你他妈的不地道,给老子送的药是假货?害得老子在嫔妃面前抬不起头来?

不过中旨的威力同样可怕,毕竟皇帝对你的看法,最后总会以某种形式的官方说法体现出来,或早或晚。

徽王被骂得狗血淋头,吓得全身发抖,甚至连出门抢美女的兴致都减弱了很多,赶紧找管家商量。

管家反复看了嘉靖的旨意 “王爷啊,万岁说含真饼失效,且锦衣卫暗查的结果,众多百姓都说稳婆弄虚作假,从中牟利。

此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消息为真,那些稳婆确实弄虚作假了。二是陶仲文炼制含真饼出错,伙同锦衣卫欺瞒陛下。”

徽王果断摇头 “绝不会是后者。陶仲文是火玄真人,丹鼎之术登峰造极,他失误的可能性极小。

再说,他和本王一荣俱荣,若真是他炼丹失误,他第一反应应该是找本王再要原料,重新炼制才对。

何况你以为锦衣卫是那么好收买的?陶仲文能拿出什么来,让陆炳和他同流合污?

想来想去,只有第一种可能,就是那些该死的贼婆子们,为了点赏银胆大包天,弄虚作假欺瞒本王!”

管家犹豫道 “老王爷为了让那些稳婆努力办差,定下的计件赏赐之法,每个含真饼给二两银子。

那些稳婆因此都赚得盆满钵满,按理说不该再敢贪心才是。何况老王爷在时,那些稳婆并未敢如此啊!”

徽王咬牙切齿 “妈的,你说的没错,我爹在世时她们从没敢这么干过,偏偏本王继位,她们就敢了!

他们这是看本王好糊弄吗?你去,把那些拿着咱们王府腰牌的稳婆都给本王找来!”

十几个稳婆聚集在徽王府里,她们不知道王爷有何吩咐,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这个月的KPI。

“张大姐,你这个月发财呀!听说你管的那一片最近生的孩子可不少啊!”

“嗨,发啥财呀!看着倒是挺热闹的,这家喊那家叫的,可嘴里有血饼的没几个!

要不是靠卖几个紫河车,我平时喝的鸡汤都要断了顿儿了!

说到紫河车,我还一肚子气呢!那些有点家产的小财主也就罢了,还肯花钱留下胎盘。

那些泥腿子,不但不拿钱,还叽叽歪歪地不愿意让拿走,要不是我拿王府吓唬他们,他们还不老实呢!

要说发财,那还得是刘大妈发财呀,我听说刘大妈最近几乎百发百中。

她的片区这个月虽然只生了五个孩子,可是个个有饼儿啊!”

刘大妈显然是行业翘楚,比其他稳婆年龄更大,一脸资深人士的骄傲。

“你们的手艺不行,白瞎了那么大的地盘!孩子出生,嘴里几乎都是有血饼的,可你们手艺太差呀!

那血饼何其脆弱,孩子一口口水就化掉了!孩子一哭,嘴里就有口水,你们手那么慢,还能来得及?”

“刘大妈,你是跟着老徽王挣了半辈子钱的,现在也挣足了。你就行行好,把诀窍跟老姐妹儿们说说呗!

咱们一人一片地盘,各干各的活,也不存在啥竞争。你给说说,以后你不干了,我们姐妹儿每年三节六礼去拜望你!”

“没错,就是这话,咱们一起发誓,谁要敢到时候不去送礼,大家共击之!”

刘大妈想了想,慨然道 “反正老身也干不了多久了,就教给你们吧!

要说咱们这点手艺,那都是各自的婆婆传下来的,历来传媳不传女!

但我的经验却是自己在婆婆手艺基础上琢磨出来的!

你们取含真饼,都是等孩子完全出生后才动手的,那时很多孩子已经哭出声来了,对吧!

一哭,含真饼就开始融化,要么彻底取不出来,要么取出来再保存到鸡蛋里也不成型了,对吧!”

众稳婆连连点头,表示没错。刘大妈环视众人,一副绝世高手睥睨天下的架势,就差说一句在座的各位都是乐色了。

“所以我取含真饼时,那都是不等孩子完全生完,脑袋生出来就开始取!按着点,别让孩子太快出来!

只要没生完,孩子开口哭的可能性就小很多。这样取含真饼不但成功率高,而且个大饱满!”

众人愕然片刻,一个刚接班婆婆没多久的年轻稳婆有些胆怯地开口了。

“这……咱们是稳婆啊,是帮人家接生的,孩子脑袋出来时,正是稳婆需要帮产妇生产的关键时刻……”

另一个稳婆也有些犹豫 “孩子没生完,就动手,还按着头,会不会伤到孩子啊!

而且也会影响产妇生产啊,搞不好一尸两命,主人家也要拼命的……”

刘大妈鄙视地看着这群胆小鬼 “你们傻呀?孩子有点伤怕个屁?还一尸两命呢,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咱们接生时只有自己在场,真出了什么事儿,不会怪在难产上吗?咱们有徽王府的腰牌,谁敢造次?

当然了,你们也别太死心眼,像人家那种有钱有势的,三代单传的,就别这么冒险,规规矩矩地做就是了。

像那种家里好几个儿子的穷鬼,就是孩子伤了,甚至死了,他们也不敢放个屁的,真打了咱们,谁给王府干活?”

大部分稳婆表示受教了,刘大妈洋洋自得,还不忘了叮嘱大家要守信用。

“你们可别忘了,从今年开始,三节六礼不能少。你们也别心疼,学了我这一手儿,你们一年能多赚多少银两!”

众稳婆点头称是,只有张大姐表示不服 “就这个呀,你不说我也会!只是我不太敢用罢了。

你也别低估了那些泥腿子,你忘了前几年就有个稳婆,一尸两命被人家当场打死了?

徽王倒是给灭门了,那有屁用,稳婆人也死了呀!难怪你的片区里难产死孩子的那么多!

还是我的办法好,往外拔孩子助产的时候,用手捂着点孩子的嘴,一样能提高成功率……”

刘大妈反唇相讥 “我说完了你来能耐了,有本事你发誓以后不用我的招儿!

你捂着孩子嘴能强到哪儿去?难怪你的片区里,孩子长大后傻子那么多!”

正争论着,徽王带着管家走了出来,冷笑着看着这群稳婆。稳婆们莫名其妙,也不敢开口询问。

“你们这帮贼婆子,靠着徽王府一个个地发了财,反过头来竟敢弄虚作假,坑害本王!你们不想活了吗!”

稳婆们都是一哆嗦,面面相觑。老板发火,一般这种时候肯定只有女秘书或者销冠才敢开口。

女秘书是靠姿色,销冠是靠业绩,腰杆子都硬。因此刘大妈挺身而出,为一众稳婆代言。

“王爷,老婆子斗胆回话,我等一向为王爷忠心办事,不知王爷何以发怒,还请明示。”

管家将嘉靖的旨意跟稳婆们讲了一遍,稳婆们顿时大惊失色,七嘴八舌地纷纷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弄虚作假。

徽王冷笑道 “旨意中虽然没有明说是所有含真饼都失效,还是一部分失效,但想来肯定是失效的多,有效的少!

就算你们没有全部欺骗本王,想来大部分人都在欺骗本王!

老王爷在世时从无此事,怎么,你们是觉得本王过于仁厚善良了吗?”

稳婆们纷纷跪倒,磕头如捣蒜,拼命辩白。销冠刘大妈再次开口申辩。

“王爷,此事老婆子万万不敢。想来想去,定是那些百姓,对王府取含真饼之事不满,编了瞎话来骗人的!”

徽王冷哼一声 “锦衣卫是那么好骗的吗?他们绝不会只问一两个人就向万岁回话的!

按你们的意思,那些百姓提前就知道含真饼会失效,锦衣卫会下来暗访,然后一致编好了瞎话准备骗锦衣卫?”

刘大妈张口结舌,也觉得这么说起来过于匪夷所思,也不敢再强辩,只是拼命磕头,表达忠心。

徽王抬抬下巴,管家拿出了一本账册,开始念了起来。

“去年全年记账如下

第一名刘大妈,所管片区内出生婴儿八十二人,取得含真饼七十个,兑银一百四十两!

第二名张大姐,所管片区内出生婴儿九十人,取得含真饼五十个,兑银一百两!

第三名李大婶,所管片区内出生婴儿八十人,取得含真饼三十五个,兑银七十两!

第四名潘大嫂,所管片区内出生婴儿七十五人,取得含真饼十五个,兑银三十两……”

十几个稳婆的业绩都念完了,稳婆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徽王走到刘大妈的面前,一把揪住刘大妈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狞笑道。

“老东西,别的稳婆十个婴儿能取出一两个含真饼,已经算是不错了。

你八十二个人取出七十个,你他妈的是神仙吗?嗯?”

刘大妈万万没想到业绩太好也成了罪过,这老板不按套路出牌啊!她惊慌失措地喊了起来。

“不不不,王爷啊,老身万万不敢欺骗王爷啊,老身确实是有独特的手法,才更容易成功的呀!”

徽王狞笑道 “哦?我记得你婆婆干这一行时,跟其他稳婆的手艺也都差不多嘛!

你的手艺难道不是你婆婆教的?还是你也像萧风一样,做梦进了仙界,碰上哪个神仙教给你的?”

刘大妈吓得鼻涕眼泪横流 “王爷啊,真的没有啊!老身是自学成才啊!

老身的办法她们都是知道的,不信王爷你问问她们啊!”

徽王拎着刘大妈,目光像豺狼饿虎一般地扫向其余跪着的稳婆。

“你们知道她的方法?她的方法就能保证拿出这么多的含真饼吗?你们说给本王听听?”

其余的稳婆瞬间就明白了眼前的局势!含真饼在皇宫失效已成定局,这里面一定有稳婆弄虚作假了!

按常理推测,成功率越是超出常理的,嫌疑就越大!

反过来推测,一个人的嫌疑越大,剩下的人嫌疑就减小了……

“我等不知道啊!我们不知道她有啥好办法啊!我们要是知道,还能只赚这点钱吗?”

“对对对,没错没错,我们都是婆婆传下来的手艺,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办法能提高成功率的!”

“王爷明鉴,我们真的没敢骗过王爷啊!这含真饼本就难得,哪可能有这么高的成功率啊!”

“你们!你们这群畜生啊!刚才还说什么三节六礼,转眼就不认账了啊!畜生啊!”

刘大妈嚎啕大哭,感觉到了职场对销冠深深的恶意,可惜老板没给她太多的感慨时间。

“来人,把她给我扔进笼子里去!”

几个刚应聘来的护卫,抓起刘大妈的两条胳膊,不顾她的拼命挣扎和嚎啕,打开铁笼上的一个小门,把她头前脚后地扔了进去。

这铁笼极大,占了徽王的小半个花园,两只老虎吃了几天的鸡鸭和羊,正懒洋洋地打盹,忽然听见哭喊声响起,顿时就来了精神。

只有人才会这么哭喊,鸡鸭和羊都不会!终于改善伙食了吗?

稳婆刘大妈见两只老虎瞪着黄中带红的眼睛冲自己走来,吓得扒着铁笼子拼命的往上爬,边爬边哭喊。

可惜老虎跳得比她爬的高多了,一爪子就给扫下来了。然后一起扑上来大快朵颐。

看着刘大妈在虎笼里四分五裂,犹自不停地惨叫,有几个稳婆已经吓晕过去了。

徽王指着业绩的第二名和第三名。

“这两个婆子,也给我扔进去!剩下的人,暂且饶你们一条狗命!

以后再敢弄虚作假,坑害本王,都是这个下场!”

第二名和第三名拼命地喊冤,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很快也被护卫们扔进了虎笼里。

剩下的稳婆们两腿发软,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徽王府。不是她们有多团结友爱,实在是一个人走不动了。

“什么味儿啊?”

“……是我尿了……”

“我也尿了……”

“以后这含真饼能取就取,不能取别硬取了……”

“报应啊,报应啊……”

一群稳婆走后,管家上前献策 “王爷,你这样铁腕整顿后,那些婆子想来是再也不敢弄虚作假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上书请罪,亡羊补牢啊!否则过不了多久,可能真正的圣旨就要来了呀!”

徽王缓缓点头 “含真饼本来获取就难,保存过程中又有很大的损耗。

这次上京是本王第一次面圣。为了博得万岁欢心,存货都拿出来了。

若想亡羊补牢,只能把府中今年新藏的都拿出来了,咱们可就一点都没有了。”

管家劝说道 “王爷,事有轻重缓急,这些存货,本就是应急用的。咱们先过了这一关,府中慢慢再补充不迟。”

徽王点头 “本王亲自押送上京,面圣谢罪。而且本王要去找找陶仲文,问明情况,确保这次万无一失!

其实本王也有些疑惑,就算是这些稳婆狗胆包天,弄虚作假,也最多是酒里掺水,总不会是水里掺酒。

那些含真饼,总该大部分是有用的,可从万岁的旨意中看,万岁吃了不止一个,却都无功效。

本王怀疑,会不会是有人暗中捣鬼。陶仲文一手炼出来的丹药,他总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

陶仲文不但知道,而且他现在面临着艰难的抉择。因为他知道徽王手里必有存货,而且很快就会上京来。

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自己答应萧风要助他一臂之力,那就得对这批含真饼做手脚,让它们无效。

这样一来,徽王罪上加罪,万岁估计会直接降罪,徽王就算不被夺去王位,也会彻底失宠。

可这样自己毕竟是冒着欺君的风险,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自己什么也不做。可自己已经和萧风达成了协议,决定站在萧风这一边了。

自己如果不动手脚,新的含真饼有效了,徽王就会转危为安,萧风就会认为自己背信弃义了。

带着矛盾纠结的心情,陶仲文悄悄出宫,来到自己的外宅。何以解忧,唯有攀登高峰。

陶仲文毕竟年纪大了,虽然平时保养得好,攀到一半的时候,也难免有些力不从心,趴在高峰上呼呼喘气。

高峰不满意地扭动了两下,陶仲文哼了一声,伸手去床头的匣子里摸天阳丹,却发现天阳丹已经被自己吃没了。

匣子里只剩了一个前几天他偷偷带出宫来私藏的含真饼。

这是惯例,别说嘉靖不知道,就是嘉靖知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炼丹的偷拿丹药,就和厨子私自打包好菜一样,都是行规,所谓炼丹不偷,五谷不收。

陶仲文嫌弃的呸了一声,这玩意是那批被萧风做了手脚的蛋炼出来的,没啥效果。

可现在也没别的药可吃了,身子下面的高峰扭得越来越厉害,娇喘声也越来越不满,陶仲文只好当安慰剂吃下去了。

这玩意就是太干太呛了,吃一个饼,没有一杯茶都顺不下去。陶仲文吃完后,继续闷头努力,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

过了一会儿,就在陶仲文和高峰都失望地决定偃旗息鼓的时候,他忽然崛起,顿时铁棒在手,天下我有!

高峰欢快的呻吟起来,陶仲文却愣住了,呆呆的都忘了动,只是被动地被身下的波浪掀得此起彼伏。

难道,这一颗是漏网之蛋吗?怎么会效果如此强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