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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归 第九十一章 书中的秘密

【第九十一章书中的秘密】红颜枯骨,离奇一生

叶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刷拉”背到身后,若无其事望天。

陆无名 “……”

屋内一片寂静,气氛略微有一丝丝尴尬。

陆无名也不是很懂,自己为何要偏偏选在这阵进来。看这架势,八成又是在商量着要给沈盟主写情诗,自己身为一个中年大叔,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的确很不合适。

陆追道 “咳。”

叶瑾在背后将书攥得更紧。

陆无名强行长辈式冷静 “这么晚了,都早些休息。”

陆追与叶瑾异口同声道 “好!”

陆无名淡定转身,散步离开。

……

陆追这回不单单关上了门,还扣上了锁。

叶瑾松了口气,将那皱巴巴的破书草草抚平,压低声音问 “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还没细看。”陆追替他搬过一张椅子,又将烛火挪近了些,“只知道整本都是在讲白玉夫人。”

叶瑾主动将头凑过去。

翻开第一页,便是恁长一段云翻雨覆,叶神医指责 “太淫|荡了啊!”为何连点过度都没有,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陆追道 “嗯。”

两人又翻开第二页。

……

半晌之后,叶瑾评价 “还是很淫|荡。”

陆追又翻过去一页。

一连看了小半本,叶瑾后知后觉,痛心疾首问陆追 “我们为什么要黑天半夜看这玩意?”

陆追道 “我想知道更多关于冥月墓的东西。”

叶瑾沉默不语。

你这个理由。

我想要假装相信都很困难。

陆追又翻开一页,道 “就是这把匕首,书中说是白玉夫人之物,可现在它却在我爹手中。”

叶瑾又凑过去看了一眼。

陆追道 “所以这个白玉夫人,八成是真实存在过的,多看几本书总没坏处。”

叶瑾立刻道 “那你看,看完讲给我。”

陆追 “……”

为什么。

叶瑾严肃道 “因为我要赶着去喂驴。”这个理由非常好,完全无法反驳。

于是陆追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抄起胡萝卜,出了门。

考虑到那本书似乎还挺厚,叶神医在喂完毛驴后,又绕去马厩溜达了一圈,顺便在月光下给小药田松了松土,施了施肥,方才做贼一般回了陆追的住处。

“看完了吗?”

“刚看完。”陆追合上最后一页。

叶瑾催促 “说说看。”

陆追道 “数百年前,这白玉夫人曾是陆府一名舞姬。”

当时陆家权势滔天,家中自是宾客盈门,丝竹管弦终日绕梁,光府中豢养的乐师舞姬便有数百人之多。而其中最受宠的舞姬,当属白玉夫人,正是灼灼桃花般的艳丽年岁,天生便身姿袅娜,腰肢盈盈可一握,水袖璎珞赤足点地,揭开面上轻纱后,容颜倾城倾国,一笑百媚横生。

如此曼妙佳人,陆府的主人自是将其捧在手心,不仅安排了奢华的宅院,甚至还配了数百丫鬟仆役,出行时有八抬大轿,更有护卫寸步不离贴身相随,浩浩荡荡行过长街,所有百姓就都知道了,那白玉夫人虽说出身低微无名无份,却比陆家的正妻宠妾还要过得气派逍遥。

叶瑾听得入迷,道 “这般不分轻重,只怕好日子也长不了。”

“的确。”陆追点头,“那白玉夫人很快就恃宠而骄起来,不断向陆家主人索取钱财珍宝,据说连院中门帘都是以金丝珍珠所串。性格也越发狠毒,跳舞时只因地上的地毯未清理干净,砂石刺痛了赤足,便要杀了了整个厅中的杂事仆役。”

叶瑾问 “那陆家主人呢?”

“陆家主人对她依旧百般纵容,甚至还换了更大的宅院,派了更多的仆人。”陆追道,“她只需每晚为宾客随乐起舞,其余时候都躺在榻上,被丫鬟伺候擦身沐浴,再敷上香脂凝膏,养得愈发柔若无骨,摄人心魂。”

而在达官显贵之间,相互交换舞姬是极正常的事,白玉夫人虽说受宠,却也并无例外,被送出府三五夜时而有之,回来时多数时间都穿金戴银,获赏丰厚,有时也会伤痕累累,卧床半月方可起来。

陆府的妻妾们虽说都对她不满,可大多时间都是将之当成一个笑话看,更有甚者,若是听到白玉夫人被送到了谁家,便会私下请小厮去给那家主人传话,再送上一套奇门淫|具,令对方抚掌称奇大开眼界,迫不及待挨个试上一遍,将好好一个美人折磨得伤痕累累,方才舒心。

叶瑾 “……”

陆追道 “书里写的,大多是这些……细节。”

叶瑾果断道 “细节就不用讲了!”

陆追解释 “我并没有打算讲。”

“那白玉蝴蝶匕首呢?”叶瑾又问。

“陆家的主人有一回得了块罕见白玉,其中隐约有金黄龙纹图腾。”陆追道,“府中谋士都说这是天降吉兆,该顺应天意,雕一块传国玉玺出来,方能战无不胜,一路北上。”

叶瑾道 “后来却刻了那蝴蝶匕首?”

陆追点头 “书中说白玉夫人得知府中有一块罕见的玉,便哭闹去找陆家主人,硬是要雕一把匕首,好在来年陆府宴请宾客时,用来来跳上古传下的《惊涛阵舞》。”

而陆府的主人竟然也答应了这个请求,在起兵前夕,破开那罕见的龙纹白玉,取精华替她雕了一把白玉蝴蝶匕首,刀刃剔透,刀鞘华丽,若放在月光下,便能生出幽幽白光,照得一对蝴蝶翩然欲飞。

白玉夫人高兴极了,当时便拿着那匕首,替陆府的主人在月下单独跳了一支《惊涛阵舞》,后便将其收了起来,打算在来年的春日赏花宴上为宾客起舞。

“只是在那之后,她就永远失去了跳舞的机会。”陆追道,“陆府很快就挥兵北上,这一路有不少人需要拉拢,所有舞姬都被送了出去,白玉夫人更是被多方抢夺,几乎每一夜都不能安睡,有时候要的人太多,便只能先以画像代替,说隔几日再将人送去。”

在那香|艳的小话本中,她被分别送给了守城的将军,富甲一方的老者,占山为王的兄弟二人,甚至是整整一支先锋队,以及乞食闹事的疯狂难民。

叶瑾皱眉。

“这书中说她快活逍遥,夜夜笙歌。”陆追道,“不过想来只是文人杜撰,换做任何一个女子,这都是生不如死的地狱。”

而在陆家兵败后,白玉夫人也被赐死,永远沉睡在冥月墓中,结束了昙花艳绝而又颠沛离奇的一生。

叶瑾翻开书的最后一页,看完之后问 “为何在赐死她前,还要掰断双足?”

“或许是怕她会走,又或者是不想她在亡故后,还能以魂灵起舞吧。”陆追道,“书中没说,我猜的。”

“那陆前辈的白玉蝴蝶匕首是从何而来?”叶瑾问。

“一直在陆家的宅子里,是祖传的宝物。”陆追道,“我见它精巧,曾问过爹来历,他也说不清,更不知道什么白玉夫人。”

“估摸是当成了随葬品,那会落在陆家后人手中也不奇怪。”叶瑾道,“不过按这书中所说,这白玉夫人当真挺可悲,既仗势欺人,自己却也受尽欺凌,最后落个如此凄惨的结局,连真正的名字也无人知晓。”

陆追将书合住放到一边,道 “数百年前的旧事,只看这残破的话本,怕也不足以摸清当年的真相,顶多长叹唏嘘一番罢了。”

叶瑾答应一声,撑着脑袋又发了会儿呆,方才道 “时间不早了,二当家该歇着了。”

陆追道 “明日我再去问爹关于白玉蝴蝶匕首的事情,谷主要一起来吗?”

叶瑾迅速摇头。

陆追很上道 “那我问完之后,再来告诉谷主。”

叶瑾答应一声,又试了试他的脉象,便将人赶回床上去歇着,自己也打着呵欠回了卧房,顺便在心里算日子,为何那个谁还不回来。

独自一个人,并不是很想睡。

因为床太空。

陆追裹着被子,脑海中依旧在想着方才看的话本,好不容易有了昏昏沉沉的倦意,浅眠时便噩梦不断,梦境中的女子一身白衣高低漂浮,双足耷拉着滴出血来,正是白玉夫人。

陆追惊坐起来,后背冒出冷汗。

他从未做过这般真实的梦,连啜泣声都清晰入耳,像是人就在床侧枕边。

心砰砰跳着,起床喝了一杯方才剩下的温热茶水,才将惊惧压回些许。再回到床上想睡,却困意全无,烙饼一般翻来覆去,闭眼就是白玉夫人。

陆追深深出了口气,扯过被子捂住头,想用萧澜占据脑海,想他的笑,他的声音,他的呼吸,他的掌心,想那些曾说过的情话,许下的承诺,都是美好而又温柔的。

心果然就渐渐安静下来,可却有另一种情愫升腾而起,陆追单手攥着床单,脸埋在枕头里,呼吸微烫。

身体年轻而又热情,从来就不会隐藏渴望。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按理来说该不会如此才是,可情|欲却是真实存在的,贯穿着血脉,冲向身体每一个柔软的所在。

手不自觉便下滑,虽然明知有合欢情蛊,如此贪欲着实伤身,可混沌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遵循着身体最本能的渴望。

腰带还未散开,陆追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若是自己今晚……那明日岂非又要将来龙去脉详细写下来,交给叶谷主?

宛若一记当头棒喝,陆追果断停下动作,一咕噜坐了起来。

半壶凉茶入肚,并不舒服,却能缓解心头的躁动,再一想起某位神医敲锅打碗痛心疾首的眼神,陆追觉得自己这回应当能硬扛过去。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围着被子静|坐了一夜,直到大脑逐渐冷却,才将所有事情从头至尾又想了一遍——关于自己为何会梦到白玉夫人,又为何会突然情动。

思前想后,他又从架子中抽出那本书,只翻出几幅图再看了一遍。

画像中的女子依旧身姿曼妙,舞姿袅娜,笑得艳若桃李,可不知为何,总觉得美则美矣,却并不能令人赏心悦目,甚至还有些灰败丧气,并不讨喜。

这……

陆追微微拧着眉头,又盯着图看了一阵,总算是从中窥得几分端倪——那是陶夫人曾教给自己的相思局,却又有些不同,比起相思局来,这画像中隐含的阵法要更加露骨赤|裸,更加淫|邪放浪,也要更加杀人无形。

他“啪”一声合上书,疑虑并未消除,反而陷入了下一个猜想。

昨晚看书时,就觉得白玉夫人的故事着实有些夸张,不过当时只归结于民间话本大多如此,毕竟写得越离奇,书商生意才会越好。可现在一想,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性,这书里的描写都是真的,白玉夫人的确能令人一见钟情思之如狂,不过不是因为绝世容貌与曼妙舞姿,而是因为这摄魂的阵法迷局。

若是这样,那按照她后来的悲惨遭遇,不大像是自己会布阵,更可能是被人利用。陆追闭着眼睛,慢慢理着脑中思绪,有人先用白玉夫人布*阵,让她成为炙手可热的宝贝,在战乱时又将其抛弃,让她沦为最悲惨的玩物,这也与书中记载相符——官兵对她并不怜惜,甚至还怀疑是上头送来了假的白玉夫人,对她百般欺凌,连说不过尔尔。

数百年前的历史,真相究竟是什么,没人能说得清,不过陆追却在想另一件事情。在白玉夫人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中,陆家的主人对其不见半分牵挂,像是已经完全忘了她的存在。而在其被赐死后,却又亲自下令赐予价值连城的寒冰玉棺,将其放置在了冥月墓一处奢华墓穴内,离开时更痛哭流涕,眷恋不已。如此前后矛盾的行径,不像是幡然醒悟,更像是中了迷阵,才会反复无常。

陆追用手指轻轻叩着桌子,这是他独自思考时的习惯。

若按照这个结论,那现如今白玉夫人的墓穴,甚至是整座冥月墓,都极有可能隐藏着这诡异而又淫|靡的阵法,只是不知何时才会被触发。

思前想后,他匆匆从柜中取出笔墨,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猜测悉数写下来,打算差人送去冥月墓给萧澜。

俗话说得好,有备无患。

外头天依旧灰蒙蒙的,大多数人都尚未起床,只有早点摊子支了起来,忙忙碌碌生火开锅,准备迎接生意。

蝠裹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外袍,戴着斗笠,将面孔严严实实遮住,买油饼时,连手都是被黑纱裹住的。

小摊主将油纸包递给他,倒也没有被吓到,毕竟这千叶城是大楚数一数二的繁华城市,又有个江湖之首的日月山庄坐镇,有何等奇奇怪怪的武林中人都不意外,开门做生意,给银子就成,管客人长成什么样——上月还有个满身挂着死人骷髅的,比这个不知要吓人多少。

果然,那黑衣怪人在吃完早点后,便径直去了日月山庄的方向。

小摊主对自己的判断极其满意,不过他没看到的是,那怪人并未光明正大敲门,而是在中途就钻进小巷,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玉蝴蝶匕首?”陆无名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陆追道 “爹先说,你对此物了解多少?”

“我对此物一点都不了解。”陆无名摇头,“家中祖传的宝贝,据说价值连城,先前也没拿出来过。后来有位鉴玉大师来家里做客,酒酣耳热之际我拿出来请他一观,就此出了名。”

那鉴玉大师对匕首喜爱至极,却又惋惜自己财力有限,即便陆无名愿意卖,自己也必然买不起,只有遗憾离开。后来他又同几个人提过此事,江湖中便也逐渐传开了,说陆家有一把价值连城的白玉蝴蝶匕首。

陆无名道 “这一脸恍惚的,在发什么呆?”

陆追将白玉夫人的事情说了一遍给他。

陆无名吃惊 “还有这种事?”

陆追点头 “昨晚爹来我房中时,我与叶谷主就是正在谈论此事。”

陆无名道 “书呢?”

陆追咳嗽两声,试探道 “那书中所记大多是风月之事,还很……露骨,爹要看吗?”

陆无名 “……”

成年男人看也正常,但若是从儿子手中接过来……

陆追道 “重点我都已经说了,爹不看也行。”

陆无名总算知道了,为何自己昨晚去他房中时,两个小崽都会是一副做贼心虚见了鬼的表情。

陆追道 “我已经写好了一封书信,爹方便找人帮我送去冥月墓吗?”

陆无名叹气 “带你来日月山庄是为了养伤,怎么现在看上去,反而比先前还要更操心。”

“毁了冥月墓,让它不再害人,是爹一直以来的心愿。”陆追道,“我也只是在做陆家人该做的事而已。”

陆无名问 “信呢?”

陆追从袖中取出,又道 “你不准拆!”

陆无名看着上头的“萧澜”二字,胸闷 “就知道惦念那混小子,这里头又写了什么?”

陆追看了眼天,道 “情诗。”

陆无名果然怒上心头 “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写什么情诗!”

叶瑾端着药碗站在院门口,目光幽幽。

“前辈。”